【底特律】回溯（Chapter16）
*重新回到汉康视角。
*文中极小一段的伤情描述和伤愈时间预估不太科学，千万不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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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兵。
枪声。
爆炸。
这些东西上一次刺激他的五感时，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汉克·安德森是被疼醒的，原因可能是他试图翻身时压到了自己的手臂，恰好把缠着绷带的地方刺激了一下。不过对于身上好几处都有绷带纱布而且还插着管子的他来说，除了仰面平躺似乎没有更好的睡姿了。
不动就是最好的。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肺好像受到了挤压，深呼吸都显得费劲，只能慢慢地吸一小口气，再缓缓呼出去，轻得就像正在敌军营地潜伏前进一样。闻久了硝烟的味道，他觉得消毒水简直净化了他的整个呼吸道。
他没法大幅度运动——至少身体是这样，脑子不受这个限制。
没有任务处理的脑子思考了很多别的事情。
他受伤的过程。
他是怎么躺到这的。
回溯行动的根本目的。
……活着的意义。
当然，他还是很惜命的。最后那个纯属是脑子没东西可想而企图思考哲学问题。
自他在这第一次清醒之后，他只见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房间里走动，不时过来询问他的状况。他没去问自己的伤情，反正得到的十成是专业名词。他只问一个问题。
“我什么时候能下床走动？”
“一星期。”
“这么……快！？那离开病房呢？”
“最迟一个月。”
“我是认真的。我恢复之后还有任务。”
“我也是认真的。你已经在这躺了很久，而且你受伤后最大的风险是失血，那被你的搭档当场解决了。你没有严重的创伤只是伤处较多，我们没做太多的复杂工作。运气很好哦。”
医生向他一笑，汉克只从这和善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些毛骨悚然的信息……别多想，再想都是造福医界。
提到搭档，他突然想问第二个问题。
“康纳还好吗？”
“比你好。维修室的人半个月前就开过派对，我估计他们收工的时间更早。”他嘟囔了几句似乎是抱怨的话，继续道，“他现在应该在你的指挥室待着，或者施特恩指挥官另有安排。仿生人管理那边的事我不怎么懂。”
“好吧，谢谢。”
问完这两个问题后的第二天，汉克看见康纳走进了病房，前边被昨天那个医生领着。他向仿生人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最后附上一句“别刺激他”就转身出去了。
汉克歪过头看到走到床边的康纳，后者向他道了句早上好。
呃……标准打招呼格式。
汉克咳嗽一声，问起那天他昏迷之后的事和康纳的情况。待他听完康纳的叙述，他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么，他是不是欠60一个人情了？
活着好累。
康纳说完事情用了很长的时间，以至于拖到了“探望时间”的结束。步枪人形一离开，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他和一群医务人员，在他眼前飘来飘去的白大褂像极了幽灵。
这天晚上他睡得莫名有些安稳，安稳到一觉醒来就看到康纳坐在了他床边。仿生人没有带着自己的武器，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厚厚的纸质书。康纳几分钟翻动一次书页，如同人类读书那般逐行点过书上的文字，不时用手指在书页上滑动，有些部分被他反复看了好几遍。就在他下一次翻页时，汉克看到了书的名字。
《圣经》。
上帝啊，仿生人也开始信神了吗？
他有点不忍心打扰康纳，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很久，直到康纳发现他已经醒来。
两人相互对视，用眼神交流了几回合（实际上只是干瞪着），最终汉克决定换用人类的正常方式交流。
“你们还有读书的需求？”
“不是的。”康纳这时刚好翻过一页，“实际上，我已经把这本书的内容完整地扫描了二十二次。”
“那你这是……体验人类的读书方式？”
“我无法理解它的内容。”他的手压在书上，目光对向汉克，“或许要试着用人类的方式进行阅读才能读出奥秘。”
不是的，就算是人类也未必能读得懂。汉克注意到康纳手没挡住的那页，最后的那一段话是“你们该彼此相爱，如同我爱了你们，你们也该照样彼此相爱”。人类要是能明白这一条，三战也不会打上整整六年了。
半晌，又翻过几页书的康纳有些丧气：“我找不到。”
“我不知道神会不会给仿生人留下指引。”汉克继续了对话，“你是迷失了吗，硅基生命体？”
“60给了我一个情报，还建议我以后带本圣经上战场。”康纳没有抬头，目光依然紧紧跟着书上的字，“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找不到呢？”
躺在病床上的伤员一点都不想思考关于工作的事情。轻叹过后，他问起情报的内容。
“S72区也被称为‘受诅咒的城’。”
“这大概能解释中心区的城市为什么被废弃。”他没多加思考便回答。片刻后，他调整了自己的姿势，靠躺在床头，突然脑中闪过新的想法：“圣经里受诅咒的城不是耶利哥吗！？那个被攻下之后、那个约翰还是约书亚……起誓说重修耶利哥城的人将受诅咒，那人的长子和幼子都会在修建的不同阶段中先后死去。”
康纳抬起头：“‘有兴起重修这耶利哥城的人，当在耶和华面前受诅咒。他立根基时，必丧长子，安门时，必丧幼子。’”
“对就是这句，你不是把这本书扫描了二十二次嘛怎么没注意？”
“这句立誓是说，重建耶利哥城的人会受到诅咒，耶利哥城本身没有受诅咒。”
“都一个样！”汉克懒得和他绕逻辑，“这和那座废城有什么关系？”
“60只给了这一个情报。”说着，康纳的灯闪了闪，存下新信息，“他平时什么都不会说，那天突然就告诉了我这条情报，但我还没解读出来。”
“好，我会珍惜这个重要情报的。”汉克随口应答了事。现在他只想休息，无论是身体还是脑子。康纳合上书，把它抱在胸前：“那么，指挥官，你现在觉得心情好些了吗？”
“什么？”
“医生说你最近的情绪比较低落对养伤不利，但在昨天见到我之后有所好转。”抱着书的步枪人形坐近了一些，“他们建议我常常过来陪你，聊天读书都是好的方式。这本书是一位医生给我的。”
康纳说到这时汉克瞥到了坐在门口的那个回答他问题的医生，对方发现他的目光，回了一个那天的“和善”微笑。
“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继续与你讨论书上的内容。”
“不不不别了，我想睡觉的时候你再给我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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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克开始期待康纳来的那段时间了。灰黑色制服总能缓解他对白幽灵的恐惧。
也只有在静静躺着、跟康纳唠些日常的时候，他会觉得，回溯行动或许没那么紧急，自始至终其实都只是自己在慌张罢了。他的临时搭档每天都会按时出现，询问他的情况问得比医生还细，常常令他想起几十年前为生病的他而焦头烂额的父母。他任职指挥官以后再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不过他后来也没有伤得像现在这么重，格里芬那在外替人类挨枪子的是仿生人，他们哪用遭受这种风险。
康纳不时会暂时中断他们的聊天，在汉克面前打开通讯屏，而屏幕那边总是60。两台同型机进行着短暂的战术交流和情报交换，说的都是汉克没印象的事情，人类看着屏幕也插不上嘴。
“安德森指挥官是不是脸有点抽筋？”准备关通讯前，60偏头看向屏幕一侧的汉克。
康纳一回头，一下读出自家指挥官的表情：“他只是在忍笑。”
“有什么好笑的事吗都伤成这样了。”
汉克避开了60的目光。可别真笑出来。
“我想是因为我和他说过你和指挥官去前线以前的事。”
居然直接承认了！！！汉克恨不得直接钻进被子里，要不是手不方便动他早这么做了。
屏幕那边的60脸色瞬间就变了，好像还有要穿过电子屏过来打人的倾向……
但愿他的骂声别传到走廊引来一群白幽灵围观。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60的音量没比刚才对话时的大多少，听起来感觉反而还小了一点，“你们在安全屋里不聊战局聊这个？”
“你知道的，不能总在想战斗的事嘛，指挥官需要其他的话题换换脑子放松。”
“没什么事我就断开了。我还有事要跟卡姆斯基确认。”
两人相互道了个别后关掉了各自的电子屏。汉克全程保持安静，这走向和结局他是万万没想到。
“怎么说……你们哥俩感情真好？”
“我们有过不少次的电子战合作，比较熟悉彼此的风格。虽然这些日子他的很多表现都很难懂，我并不了解他……”
汉克看到康纳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稍加思考后，说：“60的前指挥官、就是艾伦指挥官，他的资料应该是可以查到的吧？”
“可以在模控生命指挥官的信息库里查找。”
“你应该去看看他们的故事。”汉克接着自己的话道。
康纳沉默了一会。
“我不明白。”
“一个人的性格和他亲近的人有很大关系。你想了解60，也该去了解艾伦。就像现在我问你，他们第一次的战役胜利是在什么时候？”
“在他们成为搭档后的一个月，他们攻下了铁血的一块辖区，区域被占领后被命名为S73-α区。”
“这场战役有多重要？”
“那是模控生命首次攻入S73战区并取得胜利的标志。战后两人声名鹊起，阿曼妲不得不提前结束对艾伦指挥官的考评、公开他们的搭档关系。”
“他们是如何获胜的？”
“60没有上传当时的作战记录。”
“所以啊……”汉克对上康纳的疑惑眼神，“你忽略了最关键的部分。”
蓝灯环内的光缓缓转着，在某一圈开始转动以前亮起了黄色。
汉克也没打算把这个话题续下去。
后来康纳再与60通讯时，汉克仍然要忍笑，不过这次是笑康纳一次次问起60以前的“私事”，而看60的反应、那确确实实是要冲过来打人的架势。
他要真愿意说就不会总摆着一副不耐烦想尽快结束话题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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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躺了几天，汉克接到了两份通知。
他能出去活动了。
他要继续任务了。
后面那条先被康纳带到，随后才是面容和善的医生过来向他宣布第一条好消息。鉴于是刚出病房，医疗部门那边提议再多观察他几天，期间他暂时留在指挥总部。
回溯行动的方案一直在推进。模控生命已经向S72区调去了大量兵力，而他们需要行动的几位重要参与者更新情报定夺出手时机。盖文暂时联系不上，60以自己的进度过慢为由未透露更多信息。
“下午三点有一个卡姆斯基先生的预约。”
这天，康纳走进指挥室后宣布道，当时指挥官正在活动着自己的手臂。
“我们需要去确认60的那个情报。”
于是他们准时出现在了卡姆斯基的办公室门前。手枪人形克洛伊在核对了他们的身份过后带他们进了门。
进门瞬间，康纳再未检测到任何信号。
“我能为你们解答什么吗？”
模控生命的创始人靠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咖啡。另外两台克洛伊站在他的身后。
“我们想知道……”
等等，单知道“耶利哥”这个词能问出什么？话刚出口的汉克突然顿住。他怎么就没提前构思好问题呢！
“我们想知道S72区为什么至今没有总指挥官。”汉克安静后不久，康纳续上了他的话，“作为重要战区，总指挥官的位置不应该一直空缺。”
卡姆斯基把杯子给了右侧的克洛伊，后者转身离开。他的目光落到康纳身上：“我们原本打算在你跟随了一位指挥官后让你的人类搭档担任总指挥官。你熟悉S72区，而且非特殊情况下总指挥官应由人类担任。目前在回溯行动方案内，汉克·安德森指挥官只是你的临时搭档，行动结束后他将回到格里芬，我们依然无法立刻寻找一个合适人选。关于你的搭档选择问题，这由我的导师施特恩教授负责。”
“据康纳的话来说，S72区一直没有总指挥官。”汉克边听边梳理信息，把话题搬了回来，“那也太不合适了，你们模控可是不会放着这么大风险不管的。”
卡姆斯基看向他，说他很明白嘛。汉克以“铁血也不是一群有空不钻的傻子”回应。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他接过克洛伊递来的咖啡，重新看着康纳。
“S72区一定有另外的防御手段。我听说了‘耶利哥’这个词。”步枪人形问出那个关键词。
“60的情报，是吧？”他放下杯子站起身，严肃了一下自己的神情，“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该告诉你们了。”
卡姆斯基麾下有一支从不对外露面的小队，最高指挥层亦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该小队长期在S72区内活动，会在他的命令下干涉部分事件，其余时间隐藏踪迹搜集情报。这支小队由四位战术人形组成，被称为“耶利哥小队”。
“……他们的活动路线与回溯行动的方案交叠，如果你们和他们谈妥了可能可以获得更丰富的情报。”他语气一转，“而我要拿好处跟他们换。”
“他们听从你的命令，就不能直接让他们上传情报吗？”
“他们和60一样没交易条件免谈。”他摊了摊手，“个性而已。”
“但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同他们联络。”
“他们的信号识别类型与铁血相近，对信号敏感度高的机型能进一步分辨出是我们的友军信号。”
信息足够了。两人准备离开。
“等一下。”卡姆斯基突然叫住了他们，“康纳，把刚才的这些记忆删除掉。”
两人停了下来。他笑着补充：“这可是机密，让康纳上传出去还得了？人类记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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